
[毛尖简介]
专栏作家,电影评论人。任教于华东师范大学。在新加坡以及中国香港和上海等地报刊开设专栏,著有《非常罪 非常美毛尖电影笔记》、《例外》、《这些年》等作品,翻译李欧梵作品《上海摩登一种新都市文化在中国1930—1945》。
晨报记者 徐颖
毛尖的第一本书《非常罪 非常美》问世后,她出去开会,主持人就介绍说:影评人。那些年,毛尖自己觉得也挺骄傲的。“影评人,听上去蛮酷的不是?”可是,毛尖很快宣布:“现在不酷了,尤其电影院里的大片常常就是全民口水收集站,说自己是影评人,不过表明自己更能骂,其他,还有什么呢?豆瓣里的骨灰粉一个个都是福尔摩斯,看得出汤姆·克鲁斯在《碟中谍4》中的思维模式和《碟中谍3》有区别;电影课上的学生一个个都是佐藤忠男,说起小津说起费里尼说起希区柯克全跟自己亲戚似的。”
毛尖一边自问,一个影评人还有什么呢?一边也在寻求突破。“我在报纸专栏上用文化批评的方式写电影,在文学杂志上用随笔杂感的方式写电影,在评论刊物上用半论文的方式写电影,在不同的形式中,我试图找回昔日的荣誉感。”《例外》便是她突围后的集合,亦是她的第二本影评专辑。董桥为毛尖新书作序:“都说我偏爱毛尖疼惜毛尖:她的文字确实有品有格。人品优劣蒙不了人。文品高低看仔细了也蒙不了人。”董桥甚至把毛尖和毛姆这两位毛姓作家放在一起进行了比较:(毛尖)文章里一些剃刀边缘利索像毛姆。
而香港的郑树森教授在看完《例外》后说,毛尖笔下不时令人眼前一亮的比喻,加上皮里阳秋的机锋,每回都不禁忆起当年最爱看的PaulineKael(宝琳·凯尔);因为看完烂片的郁闷,一读她的尖酸辛辣,不无化解之功。
影评人过去蛮酷现在蛮傻
记者:为什么给这本书取名《例外》?
毛尖:书中有一篇文章写小津安二郎,取名《例外》,加上我喜欢小津,加上收在这本影评集中的文章和我以前写的影评有些不同,所以就“例外”了。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我的责编雷淑容她喜欢这个名字,这本书从篇名到目录都是她定的。在内容上,这是我的书,在形式上,这是雷淑容和朱赢椿老师的书,朱老师是这本书的设计。感谢他俩。
记者:《非常罪,非常美》问世后,好评如潮,你被捧为“小资教母”,喜欢这样的追捧吗?
毛尖:当年不是特别反感,现在不太喜欢。十年过去,我有很多转变,包括在人生形式、态度和理想上。其实我从来没承认过自己是“小资教母”,而且在所有的访谈中都申辩“我不是”,可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越辩越牢靠。反正我不喜欢被标为“小资教母”,尤其在我的学院朋友嘴中说出来,就是讽刺。
记者:影评人身份,是你最钟爱的身份吗?为什么现在已经不觉得这个身份很酷?
毛尖:算是我能够认同的身份吧。不过,所谓影评人呢,过去蛮酷的,现在蛮傻的,因为电影越来越傻。比如看《三枪》写《三枪》,朋友抛来的眼神会让你觉得自己是傻子。
鲁迅先生是永远的偶像
记者:小宝曾说,毛尖是华人中“第一个看过一万部欧美经典影片的最年轻的女教授”。有没有统计过,你究竟看过多少部电影?
毛尖:小宝说什么都不能全信。我大概是看过一万多部,这个没法统计了,但绝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教授,也不年轻了。
记者:回头看,你看电影大致经历了哪几个阶段?什么样的影片最吸引到你?
毛尖:我看电影的频率现在低了,因为最近这些年,我主要花时间看电视剧。以前频率高的时候,一天四五部,现在少多了。佐藤忠男每天和他老婆一起看五部电影,我高山仰止。有了网络以后,我主要在家看,当然也会上电影院,尤其有赠票的时候。不过阶段什么的也谈不上。电影节来的时候就会看很多,但这属于间歇性发作了,不像以前,是热病,不看电影不能睡。
记者:你对现在的电影还会充满期待吗?
毛尖:有新片就看,但不看也无所谓。对现在的电影不抱太多期望,因为失望太多次了。但作为一个专业影评人,还是屡败屡战吧。
记者:你在新书后记里这样写道:“自己是影评人,不过表明自己更能骂。”在这个烂片当道的时代,影评人,最重要的本事就是能骂吗?
毛尖:看了烂片出来,火气大,当然想骂,怎么骂就要向韦小宝学习了。
记者:你的文字风格犀利且穿透力强,是什么造成了你尖酸辛辣的风格,得益于怎样一种训练?你的文字受哪个作家的影响最大?
毛尖:谢谢鼓励。这些年,大概是骂儿子骂多了吧,他现在也会反击,就更要加强语言火力。呵呵,这是开玩笑了。我觉得是因为在大学工作吧,接触的都是年轻人,另外也对新语言比较敏感,隔三岔五,我会在专栏里专门写一档新名词。谈不上训练,尽量保持语言的“活”性吧。至于受哪个作家影响最大,我也搞不清楚,当然,鲁迅先生是永远的偶像。
兄弟归兄弟,钢刀归钢刀
记者:那些在书中被你骂过夸过的电影人,生活中,你们之间有怎样的交往故事?比如张艺谋,比如王家卫,比如周润发?
毛尖:这方面,我的原则一直是尽量不和圈内人交朋友,因为会影响你的判断和火力。当然,在不同场合也会碰到,尽力做到“兄弟归兄弟,钢刀归钢刀”吧,不过,我承认也有做不到的时候。
记者:为什么你说“最美好的记忆都跟电影有关”?电影在你的生命中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能否想象,如果没有电影会怎样?
毛尖:其实,这些美好记忆,我在《例外》最后一篇文章《普普通通的愿望》中已经写到一点了。小时候看电影的那种仪式感,买不到票的紧张感,溜进电影院的快乐,做假票成功的得意,当然最最重要的是,背后的那束光亮起,我们正襟危坐,感觉到某种神圣感。那就是甜蜜的生活。如果没有电影,现在对我来说也不是特别的灾难了。
记者:迄今为止,你最敬佩的电影导演是谁?你心目中的男一号和女一号分别是谁?
毛尖:这个真不容易回答。男的小津安二郎,女的,许鞍华吧,我现在能想到的是她。电影史中有很多女导演令人赞叹,但许鞍华特别不容易,一个导演,从不经营自己的人生,但不断地挑战自己的电影叙事。
记者:在你记忆里,哪些电影是你认为最伟大的电影?排出前三名。
毛尖:爱森斯坦的《战舰波将金号》(苏联,1925)、吴永刚的《神女》(中国,1934)和卓别林的《摩登时代》(美国,1936)。
段子高手都比我有才
记者:在你笔下,有一些经常出现的人物,如宝爷、陈子善、孙甘露、沈宏非。实际生活中你们是否常常一起饭局?私底下,你们中谁才是段子高手?他们把你当哥们儿,还是当才女?
毛尖:是啊,隔三岔五会吃饭,宝爷沈爷讲段子,甘露老师讲故事,陈老师呢,老顽童。他们不会当我才女的,因为他们都比我有才。
记者:看那么多电影,写那么多电影评论,是否有一天也会涉足电影?比如当个编剧?
毛尖:目前看看,不会。
《新闻晨报》 日期:2012年7月23日 版次:C12 作者:徐颖
链接:http://newspaper.jfdaily.com/xwcb/html/2012-07/23/content_847199.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