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诺丁汉大学七年前牵手宁波 美国纽约大学新建上海分校———

　　４月8日晚，温家宝总理来到宁波诺丁汉大学，看望中外师生，并与他们进行了座谈。中外合作开办国际化大学再度引发社会各界关注。

　　此前3月28日，由华东师范大学与美国纽约大学合作开办的上海纽约大学在上海浦东陆家嘴奠基。作为国内第一所中美合作的国际化大学，上海纽约大学尚未招生即被舆论赋予了激活高等教育改革等意义，其中暗含的期待不言而喻。

　　而由英国诺丁汉大学和浙江万里学院合办的宁波诺丁汉大学已经走过了7年的探索之路。先行者有哪些经验值得借鉴？哪些问题又会是后来者同样需要面对的呢？中外合作办学恰似跨国婚姻，个中甘苦自知。但外来力量能否刺激现有办学体制？中国高教改革该往何处去？这样的对比和追问，似乎不应停止。

　　联姻

　　上海纽约大学

　　首所中美合作国际化大学

　　2006年8月，纽约大学在华东师大成立了上海合作中心，纽约大学派教师开课，学生来沪选修华东师大的课程。

　　在华东师大校长俞立中看来，纽约大学在中国开办分校是经过多年“恋爱”、双方“完全志趣相投”而“结婚”的自然结果。纽约大学校长约翰·塞克斯通和俞立中都认同改革的国际化道路：华东师范大学希望“通过中外合作办学来推动自身大学的变革”，而对于纽约大学来说，上海纽约大学将是其全球教学、研究战略网的一部分。譬如去年9月在阿布扎比开办的分校。

　　积极筹设“上海纽约大学”是上海市教委2011年工作重点之一。今年1月19日，国内第一所中美合作的国际化大学——上海纽约大学正式获教育部同意筹建，选址在上海浦东陆家嘴。浦东新区政府同样希望高等教育带来新的支撑，未来上海纽约大学的土地、校舍建筑由区政府提供支持。

　　宁波诺丁汉大学

　　中英合作办学探索7年

　　负责宁波诺丁汉大学行政事务管理的校长助理沈伟其教授，经历了该校从创建至今的全部过程。他告诉记者，诺丁汉大学2000年就开始在马来西亚建立海外校区，当年年底聘请复旦大学校长杨福家教授担任诺丁汉大学校长之后，也将目光投向了中国国内。而浙江万里教育集团改制为浙江万里学院之后，也想尽快提高学院的教学水平和知名度。万里学院想到了中外合作办学模式。

　　沈伟其坦言，英方最初对于宁波这样一个二级城市“并不是特别心仪”。他们2003年5月份开始派了好几个团考察北京、上海等地，最后一个接触的才是宁波。宁波的优势在于可以避开与上海的正面竞争，对外开放程度、政府开放意识和运作能力都很强。沈伟其说，2003年中国留学热潮方兴未艾，江浙地区许多家庭已经具备送孩子出国的经济实力但有所顾虑，能在家门口留学不失为一种选择。英方对该布局是很清晰的，倘若放在内地很难实现招生目标。现任执行校长尼克·迈尔斯教授认为，因为双方在国际化人才战略上的共鸣、马来西亚校区的成功以及宁波市政府的开放，最终促成了这桩“婚事”。

　　2004年3月23日，教育部办公厅正式发文批复，同意筹备设立宁波诺丁汉大学。

　　理念

　　上海纽约大学

　　全套引进美国办学模式

　　如果以家世来做比喻，纽约大学可谓豪门。成立于1831年的纽大现有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21人，教师中有31人荣获诺贝尔奖。华东师范大学2006年进入国家“985工程”高校行列，学校现有中国科学院和中国工程院院士14人。

　　对于此次联姻，纽约大学带来的“嫁妆”是将纽大的办学模式全套引进：学校是独立法人，课程设置由双方共同决定，校长由华东师大提名，学校另外组建董事会及管理团队。至于师资，来自美国纽大的教师将占三分之一左右，涉及中国人文科学的课程将由华东师大的教师授课，其他师资则根据课程设置按照美国纽大的标准全球选聘。

　　在双方的预想里，未来的上海纽约大学有一半学生来自中国各地，还有一半的学生面向全球招收。最终的学生规模为3000名左右，其中本科生2000多名，其余的是研究生。

　　宁波诺丁汉大学

　　使用原版英文教材

　　宁波诺丁汉大学全方位引进英国诺丁汉大学的教育模式，包括执行英方的课程计划和培养方案，使用原版英文教材，实行统一的评价制度和考试考核方法，接受校外同行的外审，颁发中国认可、全球通用的学位证书，授权英国诺丁汉大学遴选执行校长、委派教学骨干、面向全球招聘教学人员等。

　　宁波诺丁汉大学承诺，每一个入学的本科生、硕士生或博士生学习期间至少有一次海外学习研修的机会。

　　沈伟其说，宁波诺丁汉大学预期留学生比例应该占15%到20%，但目前只有6%。他坦言这一块挑战蛮大的，不过他认为，去年开始英国涨学费，宁波诺丁汉大学准备加大力度挤入英国本部的大学录取系统，吸引一部分英国本土高中生申请到宁波来。“毕竟这里生活费相对比较低，教学质量有保证，又能提供中文文化环境。”

　　招生

　　上海纽约大学

　　2013年起招收本科生

　　按计划，上海纽约大学将于2012年起开放高端金融人才培训项目，同时在若干专业开展研究生的双学位联合培养工作，2013年计划向全球招收第一批本科生，首批开放的专业为金融、国际商业、经济学等，都是纽约大学实力最强的专业。

　　俞立中透露，中国学生可通过中国的高考和纽约大学的面试进入该校，毕业后，学生可以拿到上海纽约大学和美国纽约大学的双证书。

　　宁波诺丁汉大学

　　浙江省内学生占一半

　　2004年，宁波诺丁汉大学获批试招学生，当年招来254人，生源多来自浙江省内。沈伟其坦言，开局“更大的挑战来自市场”。“当时我们的学费是5万元人民币，要求英语高考分数过115分。很多家长和学生认为，既然我都上了一本线，为什么要掏这么多钱上一个不知名的大学？”但校方坚持这个底线，即使投放的招生指标招不满也不在乎，“宁缺毋滥，不降低要求。”沈伟其说。

　　迈尔斯教授倒并不认为高考分数就可以衡量一个学生的优劣。“学校不会对学生做任何评价，他们最后百分之百的就业率就是最好的证明。不管进来的时候怎么样，经过学校教育得到价值，最后得到社会认可。这样的模式才应该是中国教育想要的。”

　　宁波诺丁汉大学本科的招生数量逐年递增，今年是1350人。到目前为止已在全国27个省市招生，不过浙江本省的仍占在校学生一半左右。

　　教学

　　上海纽约大学

　　诺贝尔奖得主会来授课

　　据介绍，上海纽约大学的师生比例完全参照纽约大学的1比8，课程体系及培养模式将突出中国元素，纽约大学的诺贝尔奖获得者以及其他各类大奖获得者的“明星名师”届时也会来到上海授课。上海纽约大学的学生在校4年间将有5个学期在上海上课，最多有3个学期选择到美国纽大、阿布扎比纽约大学和纽大在全球的16个教学点参加交换生项目。

　　纽约大学二年级的段文瑨现正在华东师大上海合作中心体验她为期3个多月的“游学”生涯，但课程表完全按照美国的来，每周5节课，每节3小时。据她介绍，在纽约大学本部是小班教学，全英文授课，教授基本是全职并有自己的办公室以便学生随时可以找到他们。教师没有灌输知识的概念而更像主持人，让学生提出自己的见解。考核内容需要背诵的极少，逃课与否也不深究，自我放纵还是严格管理全看个人。

　　宁波诺丁汉大学

　　每个学生配一名学术导师

　　沈伟其教授介绍，在宁波诺丁汉大学，每个学生配备一名学术导师，全面负责其学习、授课与指导。导师经常与学生见面，了解学习情况、询问疑难困惑、指导方法思路、拓展认知视野。

　　杨福家教授讲过一个例子：一个老师在黑板上拼写一个很难的字，有同学举手说你拼错了。老师回答：真的拼错了吗，让我查一查字典。这个同学说不必查字典，我肯定你错了。他觉得，只有这种精神才能培养创新的人才，才能符合今后十年的需要。

　　管理

　　上海纽约大学

　　八人理事会代表做决策

　　对于中外合作办学的期待之一，就是破除现在国内高校的行政化色彩。对此俞立中认为，上海纽约大学的整个决策过程是以八人理事会代表的形式呈现，他们的构成包括美国纽约大学方面、上海市教委、浦东新区和华东师大，但并不牵涉“行政化”或者“去行政化”等概念，因为上海纽约大学运行的根基是基于充分发挥两个母体学校的资源，加之政府和社会的支持。

　　宁波诺丁汉大学

　　中方管学生，英方管教学

　　对于宁波诺丁汉大学来说，中方负责中国学生的管理，英方则主要负责教学、科研。沈伟其教授介绍，教师的聘用分学术和行政两大块。学术教师除了核心教师由本部派过来外，其他都委托英国的人事部门按他们的学术标准、工资待遇全球招聘，没有地域限制。“目前教师当中90%以上都是老外，剩下10%中有一部分是教中文的，有一部分来自香港、台湾或本身在诺丁汉工作的中国人。”而行政教师则以当地招聘为主。据介绍，全校大约380个员工，其中250多人是学术教师，行政教师只有120人左右。

　　沈伟其教授说，在宁波诺丁汉大学，行政是为教学服务的，从校长到普通员工都一样。“对于行政工作人员来说，服务就是你的职责，教师学生不满意，肯定是你有问题。这跟我以前在国内高校的感觉有天壤之别。”

　　经费

　　上海纽约大学

　　政府承担部分资金

　　纽大校方写给全校师生的公开信里表示，该校资金不会介入上海纽约大学。据悉，后者的资金预算计划由三部分构成：浦东新区政府承担校园建设费用，学生学费覆盖学校运营费用，上海市政府承担余下费用。最终的协议如何达成，目前还是未知数。

　　俞立中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上海纽约大学的定位是非营利性教学机构，要让来自贫困家庭的优秀学子也能有上世界一流大学的机会，为此校方将努力为优秀学子提供奖学金。有分析认为，社会捐助可能是上海纽约大学学生奖学金的重要来源。

　　段文瑨说，她在纽约一年的学费是40000美元，加上吃住差不多55000到60000美元。尽管她一年能拿20000奖学金，但感觉“还是很贵”。

　　宁波诺丁汉大学

　　中英双方均出资

　　据万里教育集团董事长徐亚芬2005年7月接受采访时介绍，宁波诺丁汉大学的建校资金由万里教育集团和浙江省及宁波市政府出的，第一期投资5.5亿元，其中政府出了1.5亿元，万里集团投入4亿，到二期的投资一共将达8.5亿元。英国诺丁汉大学在筹建过程中主动提出增加5000万投入，并答应为两个实验室建设拿2400万元。

　　徐亚芬说，按这样的投入，即使招收5000个学生也是亏损的，但宁波诺丁汉大学是非营利学校。

　　资料显示，现在宁波诺丁汉大学的学费标准是本科生一年6万元，研究生一年制的8万元，两年制的每年6万元；书费每年约2500元；住宿费本科生四人间每学年2000元，研究生与大三以上部分学生单人间每学年4800元；生活费每月约1000到1500元。

　　磨合

　　大学拒绝家长增加学生课时要求

　　已经走过7年“婚姻”的宁波诺丁汉大学证明，起初的磨合过程总是难免的。据杨福家教授回忆：当时学校计划招4000个学生，宁波方面说我给你900亩土地，但是没有想到英方拒绝。他说按照中国的法律，10个同学一亩地，4000个学生只要400亩地。最后的解决方案是：中间划一条河，400亩算资产，另外的土地搞其他运动设施等。

　　还有个冲突是学校要不要党委。英国人不理解什么叫党委，杨福家坚持认为要，它的职责：第一条必须保证学校遵照中国的宪法、高等教育法来办事；其次应该关心同学；第三是沟通和政府的关系。三年做下来英国人说好，请党委书记做他的特别顾问。

　　曾有家长看到学校的课程表之后，觉得太少了，希望校方增加。但校方表示，英国诺丁汉大学的教学安排也是这样的，多并不一定好，再多吸收不了也没用，坚持不变。

　　沈伟其还举了个例子：2004年到2008年，英方认为参加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会误导学生学习的方向，不让参加考试。结果第一拨学生毕业找工作的时候，因为没有四六级成绩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后来就采取折中的办法，大一读完自愿报名参加考试。

　　就业

　　新生就要制定未来职业规划

　　沈伟其教授说，学生进入宁波诺丁汉大学的第一堂就业指导课，老师就会告诉他们将来的方向是跨文化合作交流界面。统计显示，2010届毕业后直接就业的学生中，34%的人进入全球500强企业集团工作。

　　从2008年首届本科毕业生开始，宁波诺丁汉大学已经连续3年实现了百分之百的就业率。更让人惊讶的是，学生入学时制定的职业规划，与毕业时的去向选择几乎完全一致。

　　忠告

　　办学方向最重要　不能只是为牟利

　　沈伟其说，宁波诺丁汉大学这7年来的历程，给他感受最深的有三点：首先一定要搞清楚出发点、立足点在哪里？作为中方来说，是洋为中用，利用国外资源，吸收他们先进的东西，提高我们自身的办学能力水平。如果方向偏掉的话，只是为了牟利，那就太可怕了。

　　第二要有很好的合作伙伴。一定是跟中方分享基本的价值观，不要同床异梦。很多国外高校想进来，带着形形色色的目的，大部分是想分一杯羹。

　　第三是在合作过程中一定要充分沟通。双方由于文化背景的差异，办事方法、思考问题的角度可能会很不一样，这时候就需要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

　　迈尔斯教授觉得，宁波诺丁汉大学选择了“证明是适合自己”的模式。他认为有竞争是好的。他并不担心一些名不副实的中外合作办学机构会对这个领域造成不好的冲击，因为他坚信“市场最终会检验出来的”。

　　宁波诺丁汉大学校方提供给记者的一份报告，也客观描述了该校在发展过程中面临的诸多问题，包括目前学校几乎完全依靠收取学费维持运转的压力、如何适当平衡当地受聘人员与面向全球招聘人员的工资福利待遇、职称评审制度怎样与国内大学接轨、人事管理与行政职级能否与国内大学挂靠等，“相关体制和机制问题还有待于进一步完善”。

　　这些问题，同样值得刚刚起步的上海纽约大学提前考量。

　　■本版文/本报特派记者　周春林

    《北京青年报》    日期：2011年4月11日    版次：A10    作者：周春林
    链接：http://bjyouth.ynet.com/article.jsp?oid=77782110&pageno=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