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1月初,
华东师范大学艺术研究所所长阮荣春应邀出席“中国国家画院论坛”、“北京论坛”两大盛事,针对目前山水画坛的浮躁心态和在野派浓重粗野遗风依旧盛行的流弊,当场抨击画坛时弊,深刻剖析了二十世纪中国山水画“浓重粗野”画风形成的根由,并提出了解决这一问题的建设性方案。
阮荣春主张:“笔墨当随时代,山水画创作作品要多一些典雅、闲适、文静、赏心悦目为好。”绘画也是一种语言,当以平淡、温和、以少胜多、意在言外为上,浓重粗野无异于大喊大叫。“浓重粗野”画风的形成,他认为最直接的原因,当与政治同文化的导向有关。从二十世纪初的新文化运动开始,批判的锋芒一直指向“四王”(王时敏、王鉴、王翚、王原祁),认为“四王”的复古画风是中国画衰落的原因。这是有失偏颇的,或可认为,这种批判是种误导,反而加速了中国画衰落的进程。其实,陈独秀、吕征并不懂中国画,虽然提出的“革新中国画”的精神是对的,但矛头直指“四王”、“先要革王画的命”,就有些革命冲动了。就“四王”现存作品分析,也并不是以“四大本领”复写古画,有些作品虽题着仿某家款式,实际上只是一种好古心态(石涛等革新派作品中也有),其作品大多属他们构思创作的。也由于“四王”的笔墨功底深厚,结构严谨,作品以“六法”气韵为上,粗制滥造的画作极为罕见。阮荣春认为,“四王”有应该批判扬弃的地方,特别是因循守旧、陈陈相因的“董巨披麻皴法”千篇一律的使用,致使形式感类同,“陈旧”感加重,且追随“四王”的大批画人普遍使用,清初画坛确如一坛死水;然“四王”作品中表现的笔墨、气韵,淡然文静气息等是不该否定的,这是传统山水画中的精华,应该继承发扬。事实上,自然中的山水是静谧而灵动的,散布的气息又是鲜活的,画人们当以淡然沉静的心态去体悟它、表现它,古人所言“澄怀观道”当是此意。
石涛等革新派,从本质上看,走的虽是董其昌承袭元人的路子,但作品中的自然气息与个人情?色彩更浓烈些,山石皴法也灵活多变,在当时复古画风笼罩画坛之际,还是有着积极意义的。石涛而后,画风逐渐转向革新派这一边,特别是扬州八怪之后,这一画风已成为主流。历史进入民国,由于新文化运动的推导,忽视对革新派遗风的批判,遂使革新派画风愈演愈烈,画坛始终在这复古的怪圈中旋转,只是将复古的物件由“四王”转向了石涛这一边。可以说,清末流行的、新文化运动推崇的,现在仍在继续着的山水画风均属这一画风的延续。而这被视为文人画之正统,从而形成了文人画就是那种大写意的错误观念。比起“四王”,革新派遗风给山水画坛带来的消极影响更甚,可以想像,山水画人如若缺少“临帖功”,缺少前文所说的三大能力(即造景造型能力、用笔用墨能力、营造气韵能力)而一味地横涂竖抹,浓墨重彩,将是怎样的结果?
黄宾虹、傅抱石、李可染、刘海粟等就是在批判“四王”的声浪中拿起山水画笔走上革新山水画之路的。石涛的无法而法、我用我法,石溪的“蓬头垢面”,以及八怪的“横涂竖抹”等画风,即是二十世纪中国山水画“浓重粗野”画风的基础。所以,阮荣春觉得二十世纪中国山水画的“低潮”不是傅抱石这些大师们努力不够,而是其时的中国山水画起步即在政治文化舆论指向下走错了道!
就二十世纪中国山水画的成就与历代山水画相比,虽然傅抱石、黄宾虹等力求创新发展,并取得当代最高成就,但总体而言,其成就远未能达到画史上辉煌期的高度,处于山水画史上的低潮期。因此,二十世纪中国山水画大师也只能称之为矮子里的将军。
如何走出目前的窘状?阮荣春认为:“要彻底‘革新’是很困难的,以院体精神来改良中国山水画是比较适宜当今山水画发展现状的。”“院体精神”,并不能曲解为非要去摹习北宋画院画人的作品不可,而是强调一种精神;这种精神主要包括四大要素:格法、修养、气韵、意境。因此他在进一步强调山水画家修养时提出了“正气、文气与静气”的问题。“正气”主要针对山水画作品的不正之气而言,作品正气与否,反映出作者的德操、思想、情?与审美观,是画家心灵修养的集中表露;“文气”主要针对山水画作品中不重内涵,只在笔墨形式上革新求异的现象而言,文气反映作者的文化修养程度,当然也包括作者的秉性、气质、文化底蕴,文气是山水画人的内功,山水画家拼到最后还是在内功上;“静气”,主要针对山水画家的浮躁画风而言,心不静则气不顺,画山水时画家必须将自己的“心”置入画中,“心随云泉走”方能将自然之气、之理、之韵很好表达出来,若只求笔墨似某家,不是“心画”,反映出来的东西必然有“浮躁气”、“商品气”。
这次阮荣春教授的北京“炮轰”行动,无疑将再次引起中国画坛的深刻反思。
《澳门日报》 日期:2012年2月21日 版次:E04 作者:张荣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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