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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半生经历为“后浪”解惑!华东师大卓越教师与卓越育人主题访谈

2022年09月29日 卓越育人

 

  在华东师范大学第三十三期新入职教职工培训开班典礼主题访谈环节,新入职教师代表、传播学院的卞冬磊与资深教授杨国荣就“卓越教师与卓越育人”这一主题,进行了深入对话。

  访谈中,杨国荣回顾了自身的从教历程,以辩证视角剖析了 “人师”与“经师”的关系,并对“青年教师如何站稳讲台、实现卓越育人?”“如何在学术上取得突破,提升学术引领力与贡献度?”“如何学会与人合作、组建研究团队?”“如何处理教学、科研、家庭等各方面的压力?”等进行了详细解答。他强调“学无新旧也,无中西也,无有用无用也”,青年教师需要具有开放视野与批判精神,在不断积累的基础上,进行创造性思考。

杨国荣,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教育部“长江学者奖励计划”特聘计划;国务院学位委员会第五、第六届哲学学科评议组成员;国际哲学学院(IIP)院士,国际形而上学学会(ISM)主席,国际中国哲学学会(ISCP)会长。曾获全国模范教师、宝钢优秀教师特等奖等多项荣誉,带领华东师大“创获智慧”中国哲学教师团队获评“全国高校黄大年式教师团队”。


卓越教师与卓越育人主题访谈

新入职教师传播学院卞冬磊老师访谈资深教授杨国荣老师


  杨老师好!我是去年11月入职咱们华东师大传播学院的卞冬磊,非常荣幸今天有机会作为新教师代表,就“卓越教师与卓越育人”这个主题向您当面求教。


Q1

  卞冬磊:我了解到,您1976年中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建筑材料公司当工人,后来读书毕业就选择了从教这条路,您当时是出于什么考虑选择当教师的?回首这么多年,您有什么感触或收获?

  杨国荣:我是在80年代末,毕业以后到高校工作的。对教师这个职业一开始感受不多,其情感是逐渐培养的,随着与学生的接触、教学生涯的开展不断形成。就收获或感触而言,最大的感触是教学相长——这是教师这个职业的重要特点,它也使我越来越热爱这个职业:我觉得我的选择是对的。

  特别是跟本科生同学接触,这种感觉更强烈。本科生年纪轻、思想敏锐,经常会提出一些新的问题,他们既有初生牛犊的精神,无所顾忌,也有学术方面的敏感性,哪怕是从学术内涵这个角度来说,与他们的交流互动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很大的收获。

  最初对教学相长的理解也许比较抽象,但经过一个过程之后,则逐渐有了更为深刻的体会。一方面,教师在课堂中传授相关的知识,另一方面,学生提出的各种问题,也会推动着教师思考一些问题,使教师的研究视野得到进一步拓展。

杨国荣是著名哲学家冯契先生的第一个博士生


Q2

  卞冬磊:有一句话叫做“经师易得,人师难求”。对这句话,您是怎么样理解的?对我们这些年轻教师而言,怎样才能够做到“经师”和“人师”的统一?

  杨国荣:在我看来“人师”和“经师”的区分是相对的,相比而言,“人师”主要是引领人们如何做人;“经师”更多地是传授知识、帮助学生积累知识,这两者事实上是很难截然相分的。

  作为一个教师来说,一方面要在价值观上、在德性的培养上,引导学生健康成长;另一方面他也需要给学生以各种知识的引导,所以如果缺乏德性的培养,往往会让学生缺少有意义的价值方向。但是另一方面,如果仅仅是抽象地讲“人师”,不讲知识积累,也会限于某种空洞、抽象的状态,所以“经师”和“人师”在我看来是不可截然相分的

  我们在教学过程中,以培养学生为主要目标,希望所培养的学生有一种比较自由的人格,自由的人格一方面有健全的德性,另一方面要有一个扎实的知识基础,二者缺一不可,缺少其中的一个方面,可以说都会形成某种人格上的不健全。

  所以在我看来“经师”和“人师”都需要,我们不能仅仅限于精神层面的引导,也不能仅仅满足于知识的传授。在价值观上和德性上的培养、引导,是在教学过程、在知识传授过程中展开的,所以这两者无法截然相分。


Q3

  卞冬磊:您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作为教师如今也走过了30多年的执教生涯,培养出了非常多的优秀人才。在您看来,现在的大学生有什么样的特点?作为青年教师又怎样才能站稳讲台、实现卓越育人?

  杨国荣:现在确实是百年未遇的大变革时代,政治、经济、科学技术等各方面的变化很大,现在学生也有很多新的特点,与我们那时的确不同,我觉得现代的学生思想敏锐,对新事物容易认同,这都是他们的优点。

  另一方面,跟我们这一代相比较而言,他们对社会的深层了解还比较欠缺,在这方面还是需要有意识地多通过各种渠道来加强,切实地了解社会是不可或缺的。现在经常看到一些议论,说学生对社会很多方面不甚满意,这也很正常,其中的原因之一,在于他们对社会发展状况,对历史沿革可能缺乏了解。对现在的同学来说,除了思想敏锐、对新事物容易接受之外,对我们目前所处的中国的社会、世界的格局同样需要有比较切实地了解,这有助于他们自身的成长。

  面对现在的学生,教师要根据时代新的特点,形成新的教育方式。比如说在教育过程中,不能仅仅以灌输式的方式来说教,而应该从学生自身需要出发,以其内在的个性特点为前提去引导。这也涉及你前面提到的“经师”和“人师”的区分问题。从“经师”和“人师”的角度来说,“经师”可能比较注重师道尊严,“人师”更多地偏向亲和性。

  从历史上看,这两者是有很大不同的。我们都知道中国第一个教师是孔子,后来则孔、孟并称。但是两者在人格上还是有很大差异的,大家可以去了解一下。

  总体而言,孔子作为教师,整个人格气象呈现比较平和的形态,他与学生之间弦歌诵读,非常平易近人,没有居高临下之势,给人更多地以可敬可亲之感。孔子与学生更多地呈现平等关系,他常乐于接受学生意见而不会坚持己见。

  比较而言,孟子则比较注重教师的尊严。举个例子,有一次孟子的学生到孟子所在的地方,但因故没有马上前去探望他,孟子就很不高兴,第二天在学生前往探视时,劈头盖脸地训斥了该学生。孟子如此对待学生,虽或许可敬,但似乎不可亲。

  从现在看,老师一方面要给学生引导,另一方面又需要时刻注意,自己与学生是平等的,要善于平等待人,多给同学一种人性的关怀,人性关怀就是作为一个教师最基本的要求。这也是契合现代师生关系的重要方面。

2022年6月27日至7月1日,华东师范大学主办以“世界哲学视域中的中国哲学”为主题的第22届国际中国哲学大会


Q4

  卞冬磊:学术是我们老师的生命线,学校也发布了《卓越学术纲要》,并提出构建以卓越学术支撑卓越育人的新模式。您是国内外知名学者,国际形而上学学会主席、国际哲学院院士,请问如何才能在学术上不断取得突破,提升学术引领力与贡献度?

  杨国荣:学术上真正要坚持下去,有所成就,首先需要有学术兴趣,兴趣是最大动力,没有学术兴趣,再勉强自身也做不好。有学术兴趣即使环境不如人意,也能够不轻言放弃。就此而言,学术兴趣的培养无疑十分重要。今天成为老师,并从事某个专业的研究,如果觉得对此没有兴趣了,就需要反思和自问:自己是否适合做这项工作。没有兴趣的事情做不长久,也做不好。

  其次,学与思之间的互动也很重要,从学术的角度来看,“思”侧重于创造性的思考,“学”则主要关乎知识的积累。知识的积累永远是个过程,我对硕士生对博士生一直这样说,不要以为自己到了研究生或者博士生的阶段以后,就只需考虑做学术研究,而不用扩展、深化自身的知识积累,事实并非如此。积累永远是个过程,我至今还是不断地阅读新的东西,接触新的材料和问题。积累是没有止境的,这是从事学术研究的前提。我们一直说厚积薄发,千万不要以为到了一定阶段以后,功成名就,不需要再积累。

  现在知识更新非常快,不仅新兴学科是如此,传统学科也是这样。应不断追问自己:以往的经典你都读完了吗?都思考过了吗?就现实情况而言,要深入研读的东西恐怕依然非常多。经典需要经常、反复研读,同样的经典在不同的知识背景下,可以读出不同的意义。知识积累越厚实,对以往的经典便越可以读出新的意义。经典本身是不变的,但对其意义的把握却可以不断深化,这一过程与阅读者自身积累有关系。积累与意义的解读这两者是相互促进的。在我看来,积累过程不能在某一个时刻打住,在这方面需要以一种开放心态来看待

  我从事的主要是人文学科研究,人文学科有它自身的特点。特点之一即前面所说的史思结合,人文学科很多东西在历史上就已经提出来了。以哲学而言,其特点便与科学有所不同,哲学的问题是古老而常新的。科学上,可能亚里士多德的很多观点已经过时了,伽利略的科学也是这样,牛顿经典物理学虽然不能说已经过时,但同样有自身的适用范围。

  然而,在哲学上,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孔子、老子、庄子提出的问题,至今我们还在思考,他们的见解,也不能随意否定。对思想的历史,我们要有一种敬畏之心。现在年轻人往往一切都从我讲起,而不理会历史上的重要思想家的所思所虑,这种轻慢历史的态度是有害的。

  总体而言,这里涉及两重关系:一方面,需要进行创造性思考,不能完全匍匐在古人之前,对相关问题要有自身独立的见解。任何一个思想家都有所见,也有所蔽,不能把历史上某一人物视为绝对真理的化身,历史上的孔子、老子都是如此,都会有自身的一些局限,需要以广义的批判和审查的眼光来对待,这种创造性的、独立的思考是不可或缺的。另一方面,又需要对思想的历史给予应有的尊重,对以往思想有充分的敬意,对以往的文明发展成果也应该加以充分重视。总之,史和思之间的互动,是从事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不可或缺的。

  此外,近代以来,我们常常面临中西思想的关系。从历史上看,在16世纪的时候,传教士进入中国,中西之间开始了互动,但那时影响有限,时间持续也不长。到了19世纪后期开始,中西互动便成了一个基本事实。从事学术的思考需要有一种世界视野或世界的眼光,中西之学、中西文化说到底都是世界文化的构成。

  我一直非常欣赏上个世纪初王国维先生提出的“学无中西”。王国维指出,“中西二学,盛则俱盛,衰则俱衰。”学无中西的眼光说到底就是一种世界文化的眼光。现在从事任何一个学科的研究,都离不开世界眼光,不能仅仅守着自身的传统。当然也不能匍匐在另外一种传统(如西方传统)之下。一方面,在西人之后亦步亦趋的做法显然不足取;另一方面,以中释中,守着自身传统不问其他,这种学术态度也有自身的问题。应该打破界限,持一种学无中西的眼光,这样才会有真正的建树。

  从近代的学术衍化来看,学术上有所建树的,都是把中西思想资源加以融合的思想家。对于中西文化,需要将其都如实地视为人类文明的共同财富,用开放心态去对待。以中释中与以西拒中,都是一种偏向。从哲学角度来看,当代西方哲学存在一种弊病,即对自身传统之外的思想文化完全不加理会。从哲学来说,西方主流哲学完全不承认中国哲学是真正的哲学,而将其仅仅视为宗教或其他思想,这极大地限制了他们的视域。

  环顾当今世界,很少看到真正有建树的哲学家:20世纪二、三十年代之后,五十、六十年代出生的西方人中,也许产生了许多很卓越的专家,他们自身工作也做得很不错,但缺少一种哲学家的气象,这里面原因多样,其中之一就在于将自身传统过于狭隘化,完全在单一的思想传统中去展开。现在中国的年轻一代应当有开放视野,要对自身传统有充分敬重,同时又以开放的眼光去看待自身传统之外的其他传统。


Q5

  卞冬磊:学校非常重视推进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学术团队梯队建设,您带领的“创获智慧”中国哲学教学与研究团队获评全国黄大年式教师团队,您对我们青年教师如何学会与人合作、组建研究团队有什么意见、建议?

  杨国荣:现在比较讲究集体攻关、团队精神,这方面确实很重要,但没有个人创造性,团队精神便是空的。在我看来,从人文社会科学这个角度,特别是人文学科(其他学科我不太了解,没有发言权)的研究而言,两个因素很重要,一个是个人的创造性或创造精神,第二个是团队精神,两者可以说是不可或缺的。

  据我有限的了解范围而言,一方面,如果完全撇开了每一个个体的创造性,单纯地讲团队,热衷于集体攻关,等等,往往会使这一团队或平台本身流于形式化。另一方面,在现代形态之下,从实际角度来说,教育部、上海市各类社科项目都主张或鼓励各种团队精神,如果完全忽略这一点,也成问题。现代的学者确实需要相互地促进,相互地沟通。如果关起门来孤立地做学问也有其弊端。古代个人也许可以完全不理会社会资源,但现代确实需要一种团队精神。这两者在我看来是应该相互融合的:缺乏个人的创造性精神,那么团队形式就会空洞化;没有团队精神的话,个人独特性的创造也会失去一种必要的依托。

  我们“创获智慧”中国哲学教师团队,是以中国哲学为主,同时兼容哲学系的其他学科,实际上是自然而然地形成的过程。在自然界的现实中,往往存在“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现象,实际上,学术领域也是如此。

  就我们的这个团队而言,一方面,每个成员各自都有自己的创造性。都各自打出一片天地来,不是说围绕着某一个老师,比如说都围绕着我的课题去做,我从来不要求这样,也反对这样;另一方面,又有“家族相似性”,这种“家族相似性”也就是前面提到的史思统一、学无中西,在这种“家族相似性”下形成一个团队,同时又具有独特的个性特点。现在很多高校的哲学工作没有明显特色,因为他们缺少这样一种“家族相似性”。我们一方面不主张形式化地包装、刻意组建;另一方面又鼓励大家延续我们自身的学术传统,由此展开自己的工作。

“创获智慧”中国哲学教师团队部分成员


Q6

  卞冬磊:青年教师群体大多都面临着教学、科研、家庭等各方面的压力,也有很多选择的困难、外在的诱惑、内心的矛盾等等,您对我们如何做好取舍,过一种卓越而又和谐的人生有什么建议?

  杨国荣:这并没有划一的模式,人生在世,总是免不了各种问题。我们那个时代属于物质匮乏的时代,面临的问题也与之相关;现在的年轻人则有另一种经济上、生活方式上的压力,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问题。人生在世,境遇不如人意的事,总是难以避免的。

  在这种情况之下,就我个人而言,可以注意以下方面:

  (1)首先需要有一个比较明确的价值方向,正如我刚才所提到的,如果你选择做教师、选择了相关的专业方向,那么你就要努力地成为一个比较好的老师,努力地在自身的专业领域中有所成就。

  (2)要面对现实,每个人的情况都是千差万别的,要根据个人以及社会变迁中具体的问题进行具体分析,选择适当的存在方式,这就需要实践的智慧。

  如何在你的价值目标和你面临的具体问题之间进行应对?如何达到一个比较好的行为方式?这里并不存在整齐划一的良方,而是应通过实践智慧,对每一个人面临的问题进行具体分析,作出合理选择

  如前面提到的,基本的定向不可或缺。如果没有定向,个体容易随遇而安。以教师这一职业而言,希望做个好老师,在从事的专业领域有所成就,这就是基本定向,如果没有这一意向,个人就容易湮没于纷繁的琐事。

  价值意向可以作为总的价值原则,而这种原则还需要与具体境遇相联系。如何联系呢?这就有赖于实践智慧,基于此而将总的价值原则与面对的具体问题结合起来。


Q7

  卞冬磊:您曾经提出“教育的使命在于人的完成。”这是否也可以解读为您作为教师的执教理念和人生目标?

  杨国荣:我有一本著作叫《成己与成物》,其中借用了中国哲学的说法。教育的使命说到底就是“成己”、“成物”。“成物”涉及人和物的关系,主要通过变革对象即外部世界,使之变得合乎人的理想、人的需要。“成己”并非仅仅指向成就小我,而是指成就自我和成就他人。

杨国荣《成己与成物——意义世界的生成》英译本封面

  孔子说过,“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所以,成就自己和成就他人实质上是统一的。从广义上说,教育的使命和人的使命也是一致的。“教育的使命在于人的完成”,这同样包含两个方面,一是人和对象世界、人和物的关系;一是人和人的关系,这两者的双重成就,构成了人的使命,人生在世就是要不断达到“成己”、“成物”的双重目标。



来源|教师工作部 主持人|卞冬磊 文字整理|方金奇 张俊 编辑|吴潇岚 张雨璐 编审|郭文君